“在一個冷門領域‘悶聲收費’，讓不知情的河南企業花了冤枉錢，成了冤大頭，這家上市企業公然這么做，不是薅河南企業的羊毛是啥，這事兒恁管嗎？”半個月前，記者接到報料。

隨后，記者采訪了這位報料人。

【報料】企業“剛需”成為了某些公司“薅羊毛”的渠道

報料人所述冷門的領域叫做“數字證書”，也叫“電子鑰匙”。這個詞對老百姓來說可能有些陌生，但對于每一個辦理稅務、社保業務的企業來說，則是剛需。以社保業務為例，辦事企業需要在“網上辦”與“大廳排隊辦”之間二選一，但通過“網上辦”就必須用“數字證書”驗證身份。

業內人士介紹，數字證書是體現政府倡導的讓“數據多跑路、企業少跑腿”的重要科技便民服務，大大提高了企業辦事效率，深受企業歡迎。

而報料人則對記者吐槽：“一個月前，我花200元在華測辦理了數字證書后，卻被朋友告知，在河南辦這個業務可以不花錢，這才知道被坑了。聽說華測還是一家上市公司，這不是明擺著在‘薅羊毛’嗎？”

報料人所稱的“華測”，全稱華測電子認證有限責任公司（下簡稱華測公司）。據天眼查顯示，該公司的大股東為華測檢測認證集團股份有限公司，持股比例達71.25999%，華測檢測認證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則是深圳市首家在創業板上市的企業。

報料人還給記者算了筆賬：“就拿社保來說，如果河南有10萬家企業花錢辦“數字證書”，那么就是2000萬，河南企業老吃虧了！我還準備向主管部門反映嘞！讓他們做主，給我退費，補償我的損失。”對于報料人所反映的情況，記者展開了調查和暗訪。

【暗訪1】華測公司在河南多地都存在收費情況

為了弄清事情原委，從5月20日起，記者先后到河南多地，對包括華測公司在內的3家辦理“數字證書”的企業進行了暗訪。

首站，記者來到位于鄭州市航空港區的河南省社保中心大廳。在大廳工作人員引導下，記者來到5號窗口咨詢。聽說是咨詢“數字證書”業務的，一工作人員指著入口處的一張桌子說：“門口有個白色牌子，打電話咨詢。”

記者來到大廳入口處填寫材料的桌子看到一個公示牌，上面分別寫著“華測CA”與“河南嘉華”兩家“數字證書”辦理企業的聯系方式，華測公司名下詳細寫有該公司的咨詢電話、客服電話及辦公地址；“河南嘉華”的名下，只寫了一個手機號碼。

按照公示牌上的電話，記者先撥通了“河南嘉華”的電話。接線人員答：辦理“數字證書”需要收取每年200元的使用費，如果一次性辦理3年，優惠100元。

隨后，記者又撥通了華測公司的“400****”咨詢電話，但當時電話無法接通，于是，5月21日中午，記者來到該公司位于鄭東新區商務內環的網點暗訪。負責接待的一位女士聽說記者要辦理稅務、社保業務所需的“數字證書”后，告訴記者可辦理“法人一證通”，并向記者介紹了辦理流程和所需材料，同時稱每年收費200元。

在這家網點，記者還看了張貼出來的該公司在河南省內各地市辦公網點的地址和聯系方式。隨后，記者又分別通過實地暗訪和電話咨詢的方式，對華測公司位于焦作、濮陽、漯河、三門峽、商丘、信陽等地的網點，進行了采訪，均得到了“每年收費200元”的答復。

比如，在濮陽市華龍區行政服務中心二樓，工作人員介紹說“使用費每年200元，用幾年就是幾個200元，多辦也沒有優惠”。在記者不足10分鐘的暗訪過程中，看到先后有3家企業辦理了業務。記者與一位辦完證書的企業負責人閑聊時，見到了華測公司開具的發票：收費方為華測電子認證有限責任公司，費用明細為“技術服務費”，收費標準為200元。

記者還在華測公司的官網登錄業務辦理頁面后看到，出現了法人一證通辦理界面。記者嘗試提交材料時，發現也需要繳200元。不過網頁顯示，每辦理一年的使用期限，可領取10元的“微信紅包”。

【暗訪2】社保大廳公示中，為何偏偏少了免費渠道？

采訪中記者還了解到，河南還有一家名為“信安CA”的企業，這家公司也辦理功能一致的“法人一證通”業務，且辦理免費。

為核實情況，5月28日下午，記者來到了位于鄭州龍子湖的“信安CA”辦證網點暗訪。在辦事柜臺處，記者與工作人員確認，該公司辦理的“法人一證通”的功能與華測公司所辦理的并無區別。在咨詢了辦證所需材料后記者問：“辦‘法人一證通’收費嗎？”工作人員回答稱：“不收費。”

“功能一樣，那為啥有的收有的不收呢？”記者不解地問。對方答：“這個我就說不清楚了。”

記者的疑問，也引起了一位來自鄭州經開區的企業負責人的注意。他同記者交流說，他以前辦理過收費的“法人一證通”，但后來公司需要再辦理多個證書時，才了解到河南有免費的渠道。

“你說的港區那個大廳我也去過，上面寫的兩個聯系方式都是收費的，像俺們這些沒有辦理經驗的企業，咋會想到政府部門的辦事大廳里，會選擇性地公布信息，而且只公布收費企業的地址和電話，這不是誤導企業么？”他說。

【稅務】

兩年前曾有企業因類似問題被稅務部門約談

記者了解到，“法人一證通”的業務主要涵蓋了稅務、社保兩大類。那么，給企業辦理“法人一證通”是否應該收費呢？就此問題，記者了解了相關政策，咨詢了有關人士，從中找到了相關信息。

早在2011年，財政部、國家發改委、工信部就以《關于規范電子政務平臺收費管理的通知》的形式，明確要求各級行政機關、代行政府職能的事業單位、社會團體及其他組織通過電子政務平臺提供政府公開信息和辦理有關業務，應嚴格執行相關規定，不得以技術維護費、服務費、電子介質成本費等名義向企事業單位和個人收取任何經營服務性費用。

具體到河南，國家稅務總局河南省稅務局曾在2018年7月20日發文明確：包括華測電子認證有限責任公司和河南信息化發展有限公司提供的證書，從當年7月20日起免費使用。

更引人注目的是，2019年1月，河南省稅務局在其官網發布的《關于進一步明確為納稅人提供免費身份認證登錄方式的通告》中，也明確提及該局接到投訴稱，河南某涉稅業務服務公司代理華測電子認證有限責任公司(華測CA)發放“法人一證通”CA證書收費。對此，該局立即約談了相關公司，要求從即日起，凡涉稅業務服務的公司單位，不準以任何形式、任何名義辦理任何CA證書的收費業務，確保納稅人免費登錄電子稅務局辦理網上涉稅業務。

就在今年3月，河南省稅務局又通過官網發出相關通告，再次強調“凡涉稅服務所有單位，不準以任何形式、任何名義辦理涉稅收費登錄河南省電子稅務局，確保納稅人繳費人免費登錄電子稅務局辦理網上涉稅涉費業務”。

【社保】

社保部門稱：華測公司收費現狀需整改

在社保方面，河南省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廳信息化領導小組辦公室也曾于2020年9月8日發出《關于轉發的通知》，并留有相關負責處室及兩名工作人員的聯系電話。就相關問題，記者電話采訪了上述文件所留電話中的一位工作人員。

該聯系人說，對企業來說，如果辦理社保業務只有“數字證書”這一種渠道而且收費的，這種情況“需要立刻整改”；問及華測等公司仍在收費的問題，她表示“也不合適，但是整改需要一步步來。”

采訪中，記者也聽到了另一種聲音。一名業內人士表示，企業不是慈善機構，要求提供“數字證書”的企業實行免費，是否有些“強人所難”？

對此，記者獲悉，上級部門有關文件也提出，針對企業合理的運營成本，各地相關部門要“積極協調財政部門通過部門預算或專項資金解決”。

一名關注政務改革與營商環境優化的業內人士觀點鮮明地告訴記者：優化營商環境目前是河南各級政府及職能部門工作的重中之重。政府管理部門應該加強監督、加強監管，減輕企業負擔，讓企業輕裝上陣。河南省稅務部門已經開了一個好頭，社保部門應該對標稅務部門，進一步加大監管力度，推動全省數字證書免費。

采訪中記者還了解到，2019年，河南一家省級媒體就對包括華測公司在內的數字認證服務企業亂收費的行為進行過報道，相關部門也表示將進行整改。但是兩年過去了，華測公司等企業卻仍在收費。

來源：大河報(記者 陳駿)
編輯：劉夢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