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親節前夕,ICU病房外,父與子,生與死,上演著人間最極致的悲歡離合,以及最艱難的選擇。
病痛,不會因為親人的牽腸掛肚、撕心裂肺而退卻,卻能使每個身在其中的人感受到最濃烈、糾結的愛。
131天,兩進ICU 還好我沒放棄
——來自兒子的日記
父親已昏迷131天,歷經千險,各項化驗指標漸漸趨好,終于在父親節前夕轉到了普通病房。雖然他仍以植物人的方式存活,但對于他來說這已是生命的奇跡,有時我忍不住感慨“還好我沒放棄”。感覺只要父親在,生活就會給我強大的動力,讓我去奮斗。可有時也忍不住去想,對于父親的治療怎樣才算夠了?那個邊界在哪里?如果你是我,會放棄嗎?
時間:2月2日 地點:ICU 天氣:陰
父親病了……
我叫王湛明,平頂山人,父親有腦梗、高血壓,為了方便照顧他,父親搬來跟我們一起住。老年人冬天就怕凍著,所以我在父親的臥室里給他擺放有尿壺,并且再三叮囑他不要出門方便,如果不小心尿濕了褲子,就扔在床前,天亮了我們來收拾。
這天凌晨三四點,我有些莫名的煩躁,睡不踏實,在半睡半醒間混沌著。大概四點多,聽到外屋“撲通”一聲巨響,我急忙跑出屋,發現父親直挺挺躺在廁所過道處。我扶起父親時,他還能言語,須臾就已經喚不醒。
送到醫院ICU,CT顯示腦出血量已達70毫升,已經形成腦疝。醫生說,病后一個月是恢復黃金期,如果過了這段時間還不醒,可能再不會醒來。
時間:4月15日 地點:腦外科
天氣:多云
家里亂了……
醫生建議采用引流術救治父親,我同意了,可是引流后三天,父親感染上了鮑曼不動桿菌,這種病菌對已知抗生素全耐藥,父親開始斷斷續續地發燒。在ICU病房里住了21天后,父親被轉進腦外科,依然昏迷不醒。
“這樣的病,治好了也是植物人。”醫生、護士開始或明或暗地提示,讓我們放棄。病危通知書下了一摞,我并未去數,怕不能承受的結果變現。
父親一直處于被搶救狀態,令我焦頭爛額,生活已經完全被打亂。單位里的同事、領導安慰,“老人為重”。可是我卻惴惴不安,我沒有及時完成的工作,終究會拖累旁人。
今天下午四點,我回家給父親取衣物,一推門兒子王小樂正在投入地打游戲,想想家里已經亂成一團麻,這孩子居然還有心思打游戲,我立刻火冒三丈。王小樂見我突然降臨,驚慌失措,急忙拿遙控器,由于拿錯了方向,居然沒有關掉,看著他慌張的樣子,我漸漸平靜了下來。
也許平時我們對他過于嚴厲了,一直對他限制過多,才使他敢冒著爺爺患重病的機會去偷偷地過癮。這段時間,兒子的成績單上居然有五六十分的科目,我忙著給父親治病,還是忽略了他。
時間:5月12日 地點:ICU 天氣:小雨
祈求老天保佑
父親已經在醫院住了整整100天。明天就是母親節,13年前母親撒手人寰,今天父親危在旦夕,我唯有竭盡全力挽留。
5月初,父親再入ICU病房,每天的探視雖然只有15分鐘,但能見到父親,焦慮的心情就能大大緩解。可是看到父親身上插滿的各種管,有時我也在想,父親對于我的挽留是不是感到很痛苦?對于父親的治療怎樣才算夠了?那個邊界在哪里?他還會再醒來嗎?如果是別人,會放棄嗎?
父親至今仍未蘇醒,肺部感染使他發燒不斷,白蛋白已經打了75瓶,我看醫生也要得焦慮癥,于是早上4點,我換好衣衫,跑到湛河橋下為父親放生祈福。
5月的清晨還有些寒冷,但此刻我已是個虔誠的信徒,只希望奇跡早點出現,雖然每次都是隨機放生,算算到今日居然正好放生了1314條。
這是天意嗎?祈求老天保佑。
時間:6月12日 地點:腦外科
天氣:多云
父親節,一起過
歷經千險,父親各項化驗指標漸漸趨好,生命體征也開始逐步向穩定發展,終于在父親節前夕轉到了普通病房。回想過往,依然會被嚇住。
“您父親顱內感染,是鮑曼不動桿菌,對已知抗生素全耐藥,他的發燒很可能無法控制。”
“您父親氣管咯血,氧飽和度已經低于80,內流血無法計量,一旦滲入肺部,血液凝固將堵塞支氣管。”
“您父親血小板只有22,紅細胞不足70,電解質紊亂,鉀已經低于下限,心力衰竭……”
面對如此多的狀況,我縮回了孩童的模樣,不知所措。我該怎么辦?
父親是個質樸之人,在我的學生時代,父親永遠有加不完的班,無論是組織工會活動還是安排生產,從來都是精益求精,全心投入。
父親是個節儉之人,用過的東西總是修修補補,舍不得丟棄。一次在商場購物中了一件外套大獎,父親非常喜歡但又舍不得穿,僅僅試了試就脫下來給我,讓我上學時穿,他說新衣服暖和。
父親知道我喜歡看小人書,就每周都帶我去新華書店,漸漸地,寫字臺下的紙箱里堆滿了各色小人書,超過所有小朋友。從我記事起,父母已為我準備好了一切,我懷疑我已經習慣了他們的叮囑,一旦失去,生活將無法繼續。
周日就是父親節,父親已在醫院整整131天,兩進兩出ICU。
我好像喪失了放棄的功能,只要他還在,我就要和他一起過節,很多個。
作者:河南商報記者 宋曉珊
編輯:河南商報 趙琦
來源:河南商報
